老張與老蔣

我是最先認識老張的

猶記第一次見到他時還很青春

他說的事情也十足青春

我們青春的窩在一個即將歇業的連鎖租書店

由他將兒時趣事做一個完整的整理

我則聽的津津有味卻略帶懷疑

一方面羨慕他的童年煞是迷人的眷村懷舊味

又不禁想起他的頑劣

似乎是為成就「頑童」之名而故意顯露的頑劣

不過能這樣與老張度過一個童趣簡明的下午實在該感謝他

所以我將疑心暫且擱下

並承諾著有機會我要多接觸他!

因為青春所以心浮氣躁忘性頗大

故不久後老張被我逐漸雪藏

我開始認識其他朋友

但那些朋友與過客沒兩樣

確切的說其實與老張沒兩樣

也就是提供了我一個時段  或一個空間的短促陪伴罷了

剛好在某一個又與過客擦肩的時空下

我聽見了老蔣的名號

那時空與甫認識老張的租書店相較

可謂是一個完整的對比

潔淨柔朗的連鎖書城形象

或許為往後我所看見的老蔣下了一個最合適的註解

幾年過去  老張在一個廉價書攤前與我重逢

我跟他好似故友相見歡頻頻寒喧招呼

可是我又興起了懷疑來：

「真的值得這麼高興嗎?」

這一回我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只因我知道我的開懷常常等同於扭捏作態

幸好老張沒怎麼注意

我們便開始恢復了連絡

聯絡途中我很被動  老張話很多

並且 愈來愈文謅謅

聽著聽著  我開始嫌煩了  說不出口的厭煩

煩的重點在於老張其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

如果我輕易表達對他的反感

豈不顯得我很淺薄?

所以我憋著性子偶爾聽他講個幾句

直到某一天

我下了決心要與他畫清界線

我聽到他說了一個故事

那故事是以某些專家口中

所謂「中國漢人」式的台灣博物館為背景

從那裏發展出的一堆愛恨情仇武功絕學

他說這故事他也參一腳

我插話問你該不會還是個主角吧?!

結果他繼續滔滔不絕下去

當他講到了一個地方

說是在那博物館旁荷花池畔

假調戲真深情的逗弄了一個少女

逗弄完後他則用細緻留連的詞彙形容這樁情事

我頓時知道完了

他肯定是主角!!

我不愛與主角打交道

我的生活裡總是遠離主角

假情假意的對待主角

我喜愛配角尤其是替身

這些小角色低報酬卻與主角做同等付出

我真正的認識老蔣後

覺得他偉大如這些小角色

儘管全世界都直接當他是主角

但他說 他是「佈道者」

我就了解他有多麼真誠富涵血肉了

第一次與老蔣謀面

是他與別人聊天之際我在一旁聽

他交談的對象雖是對方

可是他試圖傳達的對象卻是所有旁聽者

最後我抬起淚眼

看見與他聊天的那位欲哭哽咽

很奇怪  老蔣就是有把人弄哭的能力

因為他太容易反省自己不吝道歉

太容易放低身段去想像所有人的處境

太容易僅利用說話就予人慰藉暖意

現實中捉摸不到的溘然以逝的

彷彿可以從老蔣的聲音中拉回些許

老蔣難道是人魚公主嗎?

老蔣答：我只是佈道者  與各位朋友站在一起

卻又若即若離

因為人是孤獨的個體  我看透且無法打破這個規則

或許老蔣與人魚公主異中求同吧?!

在最後時刻仍選擇遠颺而去

那次會晤後我將老蔣記在心上

忙碌了好一陣才連絡上他

連絡時我相當積極

怕一不小心老蔣就潛離了

像人魚公主一樣消失在王子記憶的某一角

後來老蔣見到我時仍維持一脈沉穩

我卻又涕淚縱橫大失態了

我是有意識的跳過一些老蔣差強人意的表現片段

因為我不想讓那些小事情損傷他幾乎完美的形象

所以我現在不說

直截了當回想起他在音響旁與我談論的許多事情

關於舊時代剝削女性自主

過度的關心是一種暴力

東西方社會對於思考的鼓勵與隱性抑制

以及我們對於慾望、情慾的適當態度等等

其中我最遏止不了情感流洩的

就是他說住家附近飆車族的故事

老蔣以前住在中部某大學校園旁的社區

深夜時分每天底下就見一堆飆車族竄出

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老蔣為他們著想

在大學建築系兼課時老蔣出的作業題目

便是請學生跟其中一位飆車族做訪談

再從訪談內容中規劃出新的社區硬體型態

我當下覺得老蔣真不安好心耶!

叫學生跟飆車族接觸?

萬一出事怎麼辦????

「在法國有很多社區中心或場館，是專門為好動的年輕人設計的，讓擁有太多精力的年輕人可以找地方發洩，但回顧台灣環境卻明顯欠缺。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居住的社區中，有飆車族這樣的一批人在，所以當我們在做建築規劃時，是不是該把他們納入整體的設計架構中，為他們設想呢?」

這時才發現老蔣除了擅長把人搞哭外

還很會讓人啞口無言

更遑論老蔣在聽完學生報告時加倍宣洩那種感動

被社會被親友看輕離棄嫌惡的冷漠現實

只能從快若離心的速度中尋找出口

老蔣整個講完後

又放我一個人在那邊大哭與感同身受了

因為我知道自己某部分而言

是個窩在斗室的飆車族

慣於在想像中尋找速度  遠離他者眼光

後來我真的很像海底巫婆一樣

瘋狂蒐集老蔣的聲音

他說的每個故事  即使是零星議論

我都會竭盡所能的copy下來放在手機裡聽聽聽聽聽

沒有水晶球存放聲音  沒有交換性犧牲性的惡意

我只是太過想豢養老蔣這一頭人魚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語成讖?

因為一直說老蔣像人魚的結果

就好似他往後遇到的試煉還真彷彿是我加諸的一樣

他被攻擊了

說他「美言不信」

他的通才面貌都是錯誤的不經考據的

這時老張又突地冒出參一咖!!!

笑老蔣：「這臉丟大了」

而我嚇壞了

未曾想過老張與老蔣竟會以這種方式產生連結!

某天我愈想愈憤怒

我知道那些攻擊字眼有其正確性

可是嚐過看輕離棄嫌惡等滋味的人

也只有老蔣可以去相信了

我不允許任何人剝奪這種相信

便踏出斗室當起了「稱職」的飆車族
踩著報復之輪衝向正在教兒子寫作文的老張

老張沒有防備閃避不及

光照倏地一蓋

我從剛換新的涼蓆單人床上醒來

早晨鴿子把冷氣外殼拍踐的聲響雜沓

我低頭不理只想清一清身上的衣服床單

看著手機剛隨機播放過的老蔣說故事

便帶點不適於早晨陽光的黯夜心碎將手機關上

搭公車前往重慶北路二段某大樓並準時於08:30在角落機台上按指紋

走向缺氧缺照明的安全門樓梯

進入樓層就定位置

彎腰開電腦主機挺身啟動電腦螢幕
全自動化式的連上IE且看見老張出現

身著淺藍開襟襯衫正教著兒子寫作文

並有暇暢談教育改革太重要了!

我打開電量又快耗盡而響著嗶啵警示音的手機

老蔣的聲音依舊躺在裡頭
老張也還在液晶螢幕一端主張他的教育理念

誰也沒蹦出來惹誰
我夾在中間看似無害

刻意略過前一晚製造對立的痕跡

即使事過境遷後仍是忍不住用曖昧與較量的眼光打探老張與老蔣之間。

◎Conclusion◎

我真的很需要有人回答我兩個問題：

1. 上班不到一個月  因小病請假看醫生是草莓族嗎?

2. 總是太過急切想在工作中找尋自己的定位

不到半年一年的就因找不到而開始換工作的

也是草莓族嗎?

我好想抓人聊一聊工作的事

對於喜歡上班嚮往工作

但工作能力似乎不好的人

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自我肯定?